我们的想像力年事已高？

shell · 发表于 2003-9-24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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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片《黑客帝国2》上映第一周票房即破历史记录。在世界青年为之疯狂时，不论赞者贬者都不得不承认这部电影的想像力令人叹为观止。     对于这一代中国青年，我们的想像力是伴随日本动画片——《铁臂阿童木》，美国游乐园——迪斯尼，伴随梳辫子的海盗，打不过老鼠的猫成长起来的。这些想像的产物深深地影响了当代青年人的审美观、文化观。而且，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这些经典而新鲜的形象基本上都是舶来品。我们的孙悟空、哪吒、包括葫芦兄弟都显得年事已高。     想像是开启未来世界的钥匙，更有人认为想像是提升民族竞争力的必由之路。不论想像力是什么，其土壤一定是轻松、自由、无拘无束。我们缺乏想像力吗？或者只是我们的想像力年事已高？ 看《黑客帝国》的想像力 针儿（自由撰稿人）     假如，有个人走到你面前，说：“你所生活的世界，是虚构的，不是真实的世界。”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你一定会起一身鸡皮疙瘩。而这，正是《黑客帝国》系列所试图表达的一个哲学命题。     在科幻电影中，时空观是最常被表现的，而它们从来只是现实世界的延伸。《回到未来》与《终结者》系列都有“未来”世界的人回到“现在”，虽然经过时间的扭曲，但它们都承认了现实世界确实存在，确信现在的世界是未来世界的源头。在《星球大战》与《ET外星人》中，“地球”也是作为坚固的土地存在的，变化多端的外星和外星人，只是世界的延伸和变种。     而《黑客帝国》，甚至颠覆了最基本的时空观念。在第一集中，它告诉人们，现实世界可能只是别人输入的一种想像，你的身体在静止中，所有的活动只是一个假象。在第二集中，它甚至告诉人们：你以为的与虚拟世界对应的“真正的”现实世界，也可能只是一个假象。     这与中国古老的寓言“庄周梦蝶”何其相似！庄周弄不清自己是一个梦见了蝴蝶的人，还是一只梦见了人的蝴蝶。庄周梦蝶与《黑客帝国》的区别可能只是：在讲究天人合一的中国哲学看来，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可以有交通，而互不干扰；在致力于构造紧张的科幻动作电影看来，冲突是最基本的电影元素，因而不可避免地让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成为对立的两方。     颠覆了时空的哲学观，独出心裁的特技手法，使《黑客帝国》得以风靡一时，并把对真实与虚拟的思考带进一个全新的时代。在影片中，从尼奥使出漂亮的中国功夫开始，就一直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东方神秘色彩，掌握所有秘密的华裔老人更把这种神秘色彩推向了极致。但这也许只能使我们忧伤：近百年来，我们总是从他者的角度看到东方神秘广阔的自我，而很少在自己的土壤上开放绚烂迷人的想像之花。 谁说我没想像力，我跟谁急 白小刺（程序设计员）     最近我比较烦，因为一个酷爱日本漫画的朋友对我发表了他的评价，五个字：“缺乏想像力”。作为一个文艺青年，被指责为缺乏想像力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就像美女因平胸而被嘲笑一样难堪。我朋友指控我的理由是：我在看经典卡通片《龙猫》的时候睡着了。卡尔维诺的小说对我没有吸引力，更令人发指的是，我竟然看不懂想像力盛宴大片《黑客帝国2》。此外，他还恶毒地攻击了我的肚子，认为我肚子上肥肉的堆积过程，如同想像力不停凋落一样不可逆转。在他眼里，我的身份是一个天天埋在客厅沙发里拿遥控器搜索球赛的人。     他还说，世上大概有两种想像力，一种是天马行空式的，就像马洛斯说的，每个脑细胞都带着“自由的”“不带先验预期”的创造性，这种型号的想像力大凡写小说的都应该具备；另外一种是能经得起逻辑推理和指标检验的想像力，代表人物是文艺复兴之后的欧洲很多科学家，那个书店学徒工法拉第，在一根铁棒上绕几匝电线居然搞出了磁力，确实很牛。无论以哪一种来要求我，都会让我沮丧，因为这两种想像力都让我觉得高不可攀。     这个世界上，除了小说家、画家、诗人、物理学家之外，还有很多木匠、园丁、家庭主妇。他们没有受到很多的教育，过着平凡的生活。譬如我老家的八婶子，她裹的粽子全镇有名，在大家还在用红枣花生做馅料的80年代，她已经别出心裁地把咸蛋黄裹在粽叶里了。在这一点上，她和香港莲香大酒楼首创莲蓉蛋黄月饼的厨师长一样具有想像力。我的意思是，想成为一个出色的家庭主妇，一样需要具备发散思维能力。要裹出一流的粽子比写出二流的小说更需要创新思想火花的辅佐。实际上，我也并不以做饭为荣，我只是觉得并不能因为我写不出《寒冬夜行人》就认定我失去了想像力，也不能因为中国人拍不出《黑客帝国2》就以为中国人失去了想像力。这样非常不好。中国人是非常有想像力的，只是用的地方不那么高端。一个民族的想像力因为时段不同各有所长，而能包容所有想像力的民族才真拥有最广大的想像力。师夷长技以制夷固然有理，但比“师”更难的也许是“容”。事物发展有其规律，万物顺其自然，读读《史记》你就会明白中国不缺少想像力，以前不缺，现在不缺，将来也不会缺。 想像力：尘满面，鬓如霜 黑天才（工人）     那天和朋友谈到国产动画片，不免感慨良多。从小时看的具有民族色彩的《大闹天宫》《哪吒闹海》《葫芦娃》到现在呆滞画面的《大头爸爸小头儿子》《蓝皮鼠和大脸猫》，在我们长大的过程中，国产动画的想像力似乎越来越低能。可以得出个可笑的结论：当人像动物一样自由就是国外动画；当动物像人一样中规中矩，就是国产动画了。《猫和老鼠》也许是最好的抨击炮弹，当中国孩子第一次看到并没有神仙变出魔法，仅仅是一扇门就能把猫夹成一张纸，肯定会惊讶不已。这便是想像力的差距。     从近段时间中央一台热播的《哪吒传奇》来看，这部被看好的动画仍是老一套：以神话寓言故事育人。这简直是中国动画惯用的手段。中国的孩子书包里是书，电视里也是书。自打迪斯尼的《花木兰》里出现条小龙，国产动画无一例外地使用动物作为诙谐的搞笑手段（这已经不能满足孩子的胃口），哪吒也带上只像人一样的浣熊走来走去。仿佛孩子们坐到电视机前是为了长大，是为了从动画中汲取知识。     而知识正是禁锢想像力最有效的武器。哪吒在动画里和夸父打起了交道成了好朋友，但我们不能只依靠远古流传的传说神话过活。比如当我长大看到江河的诗“其实他把自己斟满了递给太阳/其实他和太阳彼此早有醉意”时，才明白想像力对于人的重要，这些神话给予我们是让我们重新理解和创造。     在这儿，我不需要再重申孩子对于未来的重要，但必须为想像力担忧。爱因斯坦说：科学是只鸟，想像力则是它的翅膀。当凡尔纳在百年前创造的科幻世界被部分证明之前，当灯光点亮黑夜之前，当人想飞向天空之前，我们说他们异想天开。而当这一切被实现，我们叹服想像力。     伴随我们这代人的童年是《变形金刚》《恐龙特级克塞号》，它们影响和改变了我们，描绘各种想像中的世界。我们仰望夜空可以幻想哪颗星球上有只小猫，我们在墙角对着蚂蚁说话或者企图有飞船将我们带到未来。但这一切都是舶来品，是遥远国度想像力的延伸。这算不算一种悲哀，葫芦娃只有七个，女娲制造了人却丢失了想像力。当孙悟空嫁接太空船时，电脑已将世界统治若干年。我们太相信和注重上下五千年给予的民族荣誉，而忽略向无限的未知世界的探索。     想像是创造的起点。而看到前几年的四五十岁的鞠萍姐姐董浩叔叔闪烁到现在三四十岁的“金龟子”装扮铁钩船长，主持人老了，孩子长大了，我们的想像力布满灰尘。假如仍不重视想像力，我们只好继续沿着别人的脚印向前，那么，我们的前方也会风尘仆仆。 珍惜和开发你的愤怒 林黑（专栏作家）     美国一个家长，因为幼儿园老师提前教自己的孩子认识了“O”而投诉她，说是把那符号人为地“固化”后，扼杀了孩子的想像力，使孩子不再把“O”想成月亮、车轨、赤道、铁环、水杯什么的，一句话：丧失了各种他项选择的机会成本。真够可怕啊，好心也能办错事。这故事的启示是：无论大小，要像爱护眼晴一样爱惜未遭污染和荼毒的想像力，它很多时候是水银般流走，露珠般晶莹的，它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上帝只分配给我们不多的一两回。     想像力就是说服力；想像力跟做梦紧密相关；强烈的刺激和陌生感，必然是杰出想像力给我们的惊喜礼物；想像力和创造欲成正比，它远离不安与焦躁，在甜蜜和陶醉中出神入化；培养想像力的前提是多了解别人，那些优秀的范例，春风过耳融会贯通，就会开花结果。     可惜今天世界污泥浊水太多，电视画面里的战争暴行，电子游戏里的血腥杀戮，更何况奇技淫巧眼花缭乱的物欲横流，想像力如同洪水中的良田一样持续流失着。这天地还充斥着不好的及更坏的想像力，为毁灭性火灾增添可燃物。我们周围的想像力不少还被用来作奸犯科；珠环翠绕的皇阿玛居然成了三流惊险小说里的“性索取”者，问题是这样的荤腥还有多少含金量；把自己伪装成异国种来骂人骂社会，意在勾起例行的战火，不也是想像力发达的产物？     于是，我们只剩下了愤怒。要用它清洗蒙尘的眼睛和萎缩的灵感，阻止对美好理想的腐蚀。但愿它是好的燃料，驱动理性的马达；愤怒是保护我们想像力的忠诚卫士。在想像中愤怒，在愤怒中升华；遍看宇内，供我们愤怒的因子比供我们傻笑的多一万倍。让别人去风花雪月吧。     “一个人30岁以前不信仰左翼思潮，他的心灵有病；一个人30岁以后继续信仰左翼思潮，他的头脑有病。”——愤怒把我们滋润，想像力也是我们的演兵场练习簿，留一些用剩的废军衣破弹壳也在所难免。因为，我们愤怒过。 爱上你的想像力 林郁（天体物理教授）     每每看到婴儿，我最想拥抱的是他们眼里清澈的世界。最想拥有的也是他们最原始的对世界的想像。记得某一天一个新加坡的朋友给我看一个香港小学生在课堂上写出的童诗，大意是说我的眼睛很大，装得下天地日月星辰，却装不下一滴小小的眼泪。好可爱的想像力。     高中开始，我学的是理科，虽然很会考试，却完全搞不懂那些公式是在做什么。大学的时候更是不懂，甚至不敢承认自己不懂，因为未来的一生似乎都要与物理学相伴了。我和物理的和解远在多年之后，我已远渡重洋。有一天它突然走到我面前，我领悟到我们对科学的挑战不仅仅是为了物质生活竞争，更重要的，也更具美感的是对我们自身领悟力的挑战。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感到自己是一个物理学学者，物理是我生活中的良师益友。     在我想来一个人的想像力，是在对自身和社会了解以后，对心灵自由的追求。如果我们活在这个社会上，只是无端地背负着责任，道义，那这个世界真的是太不可爱了。对物质世界的探求，对心灵世界的摸索，是决定我们的生活是否显得有价值，是否快乐的重要方面。几个朋友坐在一起，不关心书本上的段句，只问彼此眼中的深邃，“what do you think?why?”这是让我觉得最兴奋和有挑战的时刻。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当年在学校学习知识，最重要的不是知识本身，而是学习的过程和思维的训练。逻辑思维和批判只是为了让我们的思维更自由，更有创造力。而学习的对象本身不是静止的，千万不要让书本冻结了我们的想像力。     归根结底，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一个最纯真的求知本能。要让它由儿时天真的好奇升华为更自在、充实的想像力和创造力，塌实的学习过程和心的感知过程缺一不可。我最喜欢的一个歌手说她少年时不喜欢循规蹈矩，当听到与常有别的一种唱法时顿然领悟到“原来歌是可以这样唱的”。我猜想在她领悟的同时，她的想像力终于找到了出路。那种发自内心的创造是最幸福的事情。那我呢？在我的生涯中有多少次暗自惊叹，“原来学问是可以这样做的……”那么你呢？有多少次你发掘自己的好奇心，感叹一声“原来……”无论如何，请不要埋没我们的想像力，它原本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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